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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觀音-華麗張揚的外表,腐敗枯竭的人心內裡


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六根對六塵,人生種種由此而起,眾生諸相由此而生。

貪名、貪利、貪權、貪愛、貪財、貪吃種種,只要對某人某事某物癡迷、執著都是貪都是痴。

血觀音裡棠夫人一家與其他眾人,每個都貪每個都痴,每個都是人。

人生,似乎就是一場滿足慾望的過程。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血觀音的海報是棠夫人一家人,顏色鮮豔,容貌張揚。這也許是創作者的選擇,用華麗張揚來凸顯這一家人的樣貌。棠夫人到底是個有門面的人,不僅家世背景不馬虎,連家中的擺設也多有名堂,而出入家中的人非富即貴,表象體面,內裡盡是複雜。就如棠夫人出場第一句話:今天十元買進來,明天一百元賣出去,多迷人的遊戲啊!這種現象在資本主義下本就不是什麼稀奇的現象,只是棠夫人經手都是見不得光的勾當,無權無勢還玩不起這種遊戲。棠夫人是政商勾結中間的白手套,所有見不得光的金錢遊戲,政治鬥爭都能透過她居中協調,以不露痕跡的方式,讓人得利或是解決紛爭。一家三口體面風光講究,家中每個人都各有心思。大女兒是棠夫人的工具,小女孩在家中所學習的也是為未來鋪路,一樣是器具。棠家送往迎來都是慾望,而生在這種環境下很容易看盡人的各種樣貌,更不用說不擇手段去達成目的。物欲橫流,光鮮亮麗,剝開表面,裡面都是爛的,人心空虛。

賞善罰惡,說唱傳奇

血觀音以說書人彈唱鄉野傳奇點綴敘事,說書開場即以人往生後閻王賞善罰惡的地獄為場景,將電影內容營造為一種民間鄉野奇譚。而內容則是以早期至現今臺灣社會發生過的社會事件為故事血肉,無論是政黨黨魁之爭或是土地開發圖利,再再都能找到真實社會事件對應。故事雖似一則社會奇談,但卻意有所指當今臺灣政商人物的真實面貌。

表裡不一,人前人後

血觀音裡大部分的人都是表面一套,裡面一套。嘴裡說的絕對跟腦袋想的不一樣。說話兜兜轉轉,連貪都要裝模作樣。權勢大想要別人擁有的東西,嘴巴上雖然稱讚,實際上卻是暗示對方要識相送到自己手上。地位低的同樣懂得做人,私底下馬上雙手奉上。上下交相賊,就是政商名流間相處做人之道。

除了表裡不一,血觀音裡常出現電視畫面與角色身處場景同時出現的設計。我們可以同時見到角色在電視裡的樣貌與在場景裡的真實嘴臉,兩相對照,不難發現同一個人卻有兩張臉,這似乎是創作者刻意的安排。真實生活中,我們通常透過電視螢幕看見公眾人物,政客們的模樣。有的說得口沫橫飛,有的道貌岸然,但是那是真的嗎?血觀音透過影像,提供我們一窺一個人在人前戴面具,人後露真相的對比。

活得像人樣

棠夫人要生活墮落的女兒棠寧「活得像人樣」,棠寧對自己的女兒棠真最後一句交代也是「活的像人樣」。棠夫人對女兒說的人樣,可能是要像她自己一樣體面,送往迎來得體。棠寧對棠真說的人樣,可能是不要像她自己一樣,只是滿足棠夫人慾望或延伸棠夫人意志的工具。兩人所指,各有不同。

何謂人樣?血觀音裡的每個人都是人樣。

貪財得利,爭權鬥力,強勢卑微,個個都是人樣。每個人都在貪、嗔、痴、慢、疑。想要知道什麼是人樣,走在大街上或是攬鏡自照,就是人樣。

無言耳鼻舌身意,無色香味觸法

「無言耳鼻舌身意,無色香味觸法。」棠夫人在血觀音裡有兩次唸了這句話。這是觀自在菩薩傳法心經中的其中一句,主要是要人空五蘊。五蘊就是色、受、想、行、識,是人類存在的基本元素。五蘊就是眾生,眾生就是這個濁世。空了五蘊,就能解脫。

棠夫人第一次唸,似乎是針對她白手套身份的處境。經手一切權力與金錢的轉移,她不能有任何慾念,要謹守本分,也或許是指她對於任何求情,不能有一絲動搖,就如同那位死了先生的小議員太太來求她時,她不能做什麼,因為她就是局內人。

第二次是她送女兒歸西時。她在鏡頭前唸著「無言耳鼻舌身意,無色香味觸法。」,淚流滿面。也許她是唸給女兒,要她一路好走,也許她是唸給自己聽,畢竟她決定狠心結束女兒的生命,想告訴自己不要有任何的情緒,空了五蘊。而這就是最大的諷刺。「無言耳鼻舌身意,無色香味觸法。」是要人不要貪戀慾望,有慾望就有痛苦,人就不能快樂。偏偏棠夫人本身就過著追求慾望,滿足慾望的生活。不僅僅是她,她週遭的人都是。每個人都汲汲營營希望透過滿足自身慾望,得到快樂,殊不知起心動念追求慾望的同時,痛苦也由此而生。

萬法皆空,唯因果不空

「我是為你好。」

這是棠夫人常對棠寧與棠真說的話。真實人生中,我們也常聽到父母對孩子說這句話。

「我是為你好。」到底是為誰好?是為了孩子還是要孩子滿足自己的需求,順從自己的意志,讓自己心裡覺得舒服或是讓孩子替自己達成願望呢?

天底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句話當然是錯的。重點不在是不是,而在每個人都是人,是人就有自身慾望,是為己或為他人。有推兒女入火坑的父母,當然就有像棠夫人這樣將女兒-棠寧當成交際攀關係手段工具的人。棠寧所有送往迎來,明來暗去,識貨懂人的能力,相信棠夫人自小就花了一番工夫培養,這從棠寧的女兒棠真要懂得泡一壺好茶,寫一手好字就能猜想棠寧自小也應該是這樣被教出來,尤其她又有繪畫的長才。只是這些體面的功夫到最後都流於周旋於政商名流間的門面工夫。

從棠寧虛無茫然的生活就能知道她身處在這樣的家中是痛苦萬分。棠夫人一手建立的世界表面十足到位,內裡卻是讓身處其中的人空虛迷惘。從棠夫人一家或許也能猜想部分表面光鮮亮麗,道貌岸然的政商名流大概也是這種生活。只是種因得果,這在現實人生就能驗證的道理也體現在棠夫人一家。從棠夫人送女兒棠寧往生到棠真讓人強暴破處對男女關係幻滅開始就註定棠夫人最後人老珠黃躺在病床上靠維生器活下去的結局,長大的棠真最終走上母親棠寧的老路,她終於明白母親過的是什麼日子,她怎麼願意就讓一手造就她人生的棠夫人生命結束,一走了之,逍遙快活。不行,棠夫人得留下陪她,即便再老再病,都要不計代價讓棠夫人留著一口氣。棠夫人成了活著比死去痛苦最大的體現。

如是因,如是果,佛只看當下種的因。也許從棠夫人起心動念要在這紙醉金迷,權財互換迷人遊戲中成為主角的當下,就寫好她自身的結局。如同她所說「沒有狠過一回,哪來的淡。」,只是當繁華落盡,她想雲淡風輕時,果報還不善罷甘休。

大佛+與血觀音,完成台灣社會浮世繪

2017年,臺灣兩部最可以拿出手上檯面的電影,大佛+與血觀音,同時聚焦臺灣社會。大佛+用金剛經警世。濃縮金剛經,兩百六十字的心經則讓血觀音用來勸人。大佛+把眼光投射在底層人物,血觀音描寫政商名流,一高一低,完整了臺灣社會。

大佛+讓我們見到底層人物生活辛酸與弱勢,沒有出路。血觀音呈現政商名流內外不一的景象與人性黑暗。兩者都是警世寓言,大佛以黑色幽默包裝悲劇,血觀音透過棠夫人一家讓我們看見臺灣社會有權有勢的生活內裡。同樣沈重,同樣無解,同樣中間的人不見了。

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群人在哪裡?在資本主義下在這樣的社會,很現實的是要不你往上走,要不你向下沈淪,要不就卡在中間憤恨不平。血觀音裡呈現的人樣,大佛+同樣有各色人樣讓大家思考看清自身與這個社會。只是當我們沒在那個位置,不在那個階層,都可以自命清高,可以高談闊論。但是我們都是凡夫,每天都在慾望中流轉,只有你接受考驗時,你才清楚明白,自己,到底是誰。

 

難分真與假,人面多險詐。

君可見漫天落霞,名利息間似霧化-浪子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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